第四章
晏珑不是不想跟焰龙走的，只是她觉得自己出身不好，高攀不起名震江湖的大侠。那一晚，她眼看着焰龙飞身离去，心上像是被刀子割开一样，滴着血、流着泪。她看着窗外，眼眶一酸，涌出热泪，分不清是舍不得他，还是可怜自己。但分得清又如何呢？现实又不会改变。她擦擦泪，决定把这一天一夜的光景，当做一场梦。一个多月之后，已是初秋时分。没了夏日的炎热，晏珑夜里睡觉也用不着再开窗。而窗关上了，却让她少了一个期盼，就像宣告着焰龙再也不会回来了。变化无常的是天气，不变的是舞坊。这里不管什么季节，只要到了晚上，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常。多少美人红颜笑，多少贵客把金抛。晏珑在醉纸金迷的环境里，过得与以往并无不同。只是，再当有人谈起焰龙大侠时，她不再心神向往，而是刻意回避。丽姐儿是舞坊中的舞魁。上台前，晏珑帮她化妆。画好后，丽姐儿对着镜子左右细看，满意一笑。临上台前，丽姐儿让身旁的晏珑去台下客席间，帮她给孙少爷递个话。晏珑知她与孙少爷之间的情|事，笑着答应，去帮她把事情办妥。待离开客席时，台上舞乐尚未开始。她途径一桌带着刀剑的客人身旁，听到他们谈论起焰龙大侠的近事，不禁眉头轻皱，加快了脚步离开。但江湖中人嗓门大，那些关于焰龙大侠的事，还是飘进了她的耳朵里。“听说焰龙大侠前不久身受重伤，多亏了皓雪剑庄的独门灵药，才让他短时间内伤口愈合，杀了无恶不作的火骁门门主！”“听说焰龙大侠在皓雪剑庄疗伤期间，都是轻易不见人的云霜女侠亲自为他熬药服侍。看来，两人好事将近了……”“哈哈哈，那可真是武林的一段佳话了！”晏珑整个人僵住，直到文武场的乐曲响起时，她才从思绪中惊醒。看着人来人往的客席间，她忍下心里又酸又疼又说不清楚的痛意，含着泪，回了房。屋外歌舞升平，屋内寂寞沉静。晏珑坐在床上，抱着膝头，低声垂泣。她自暴自弃地想：果然门当户对才是佳话，幸好自己那天没跟他走，不然只会害他成了武林中的笑柄。待第二天练舞时，丽姐儿看到晏珑红肿的双眼，惊讶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晏珑摇摇头，勉强一笑，示意自己没事儿。但看到丽姐儿还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只好撒谎，眼神游移道：“昨夜又想起小时候的事，忍不住哭了会儿。”丽姐儿心中一酸，能被卖到舞坊的孩子，身世都可怜。她摸摸晏珑的头发，安慰道：“都过去了，就别想了。现在好吃好住的，不挺好吗？”晏珑点点头。丽姐儿见她还是没能从悲伤地情绪中抽离，便拉着她的手，笑着提议道：“明日我俩去庙里拜拜，求个好签。这天上的神仙们，看到这么美的两个姑娘来许愿，一定会多多保佑我们的！”晏珑被丽姐儿的话逗笑，终于眼里也带上了笑意。又是一日阳光明媚。晏珑随着丽姐儿早早地到了庙里。她俩跪在神像前，一边闭眼许着愿，一边轻摇签筒。晏珑耳边听到丽姐儿祈求着神明们保佑她跟孙少爷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她睁开眼，看着丽姐儿虔诚的模样，随即又闭上眼，也向神明们许愿说：请保佑焰龙行走江湖能平安无事，保佑他……跟他的心上人能终成眷属。许完愿之后，丽姐儿明媚一笑，晏珑强颜欢笑。接着两人拾起地上的签，站起身后，去取得相应的签文。等走到人少的地方，将签文打开来看。结果，丽姐儿的签上写着大凶，晏珑的签上写着大吉。丽姐儿立刻耸了俏脸，但晏珑也没觉得开心。毕竟签上的大吉，是表示焰龙跟他的心上人姻缘大吉，又不是跟她的……再从庙里出来时，变成了晏珑不停地安慰着丽姐儿。她俩从层层的石阶上往下走，丽姐儿拿着手帕擦眼泪，晏珑在一旁一直劝她别哭。但怎么劝都劝不好，晏珑哄她说：“丽姐儿，要不咱俩的签文换一下吧，这样你的就是大吉了。我又没情郎，无碍的。”丽姐儿一听，顿时停止了哭泣。她转身握住晏珑的手，眼里明亮亮地说：“你说得对！签文不好的话，换一个不就成了吗？”晏珑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真的把丽姐儿劝好了！她松一口气，从腰间锦囊中取出签文，但还没等递到丽姐儿手中，就听丽姐儿激动地说：“晏珑，你再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再去求一个签！”说完，头也不回地顺着石阶往上跑。晏珑目瞪口呆地看着丽姐儿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惊叹：丽姐儿竟能跑得这么快！等看不见丽姐儿的背影后，她转过身，坐在石阶边上，把中间的路让出来，方便行人行走，自己双手托腮看着四周，想着若是焰龙来到庙里，不知会许些什么愿……想着想着，她忽然觉得身后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但回头一看，却并没有人。她狐疑地转回身，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儿。站起来后，又看看石阶上方，不知还得等多久丽姐儿才能下来。她有点害怕，决定不等了。提起裙摆，往上跑，要去找丽姐儿。两个人结伴，便不会感到害怕。随着石阶一路往上，人也越来越多，身后有人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晏珑不敢回头看，怕大白天的也能见到鬼。于是她加快了脚步，等快到庙门口时，她看到丽姐儿正笑嘻嘻地从里面走出来。她大喊了一句：“丽姐儿！”丽姐儿抬头，看到她之后，朝她笑了笑。但紧接着，笑容便凝固。晏珑正纳闷，觉得看不懂她的神情。突然，身后有只手，朝她脖子上砍了一记手刀。只见一名腰间佩刀的男人站在她身后，等她晕倒之后，便将她掠走。丽姐儿扔掉手中的签文，慌乱地往前追。但饶是丽姐儿跑得快，也比不上佩刀的男人轻功甚好。他两步提足，不费力的，便带着人，跑得无影无踪。晏珑醒来时，已是傍晚，天在逐渐地黑。她发现自己靠坐在一辆马车般大小的石上，周围是一片荒野。一个看着约莫三十出头、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走到她面前，带着阴戾地笑，问道：“知道我是谁吗？”晏珑心想，我又没见过你，当然不知道！但她打量眼前人时，看到他腰间的佩刀，立马知道了情况不妙。因为那刀她见过，跟一个多月前，追杀焰龙之人所持的刀一模一样。晏珑站起身，拔腿就跑。刀疤男哼笑一声，也让她跑。但没等她跑远，刀疤男便挥出一刀，刀锋直直地砍向了晏珑的左腿。晏珑当场摔倒地上，腿上鲜血直流。刀疤男一步一步走近晏珑，晏珑一步一步往后挪。待她感到绝望之际，她想到了焰龙临走前，留给她的火折子。她犹豫了一下，但看看刀疤男一副狠厉的模样，便讯速地取出了腰间锦囊中的火折子，朝天上一吹。天空中随即散开一束赤色的烟火。刀疤男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天空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口中念道：“焰龙，你的死期到了。”晏珑心中一滞，随即想到自己可能中了计。对方应该就是想利用自己，引出焰龙。她咬住唇，后悔不已。刀疤男走到她身旁，用刀背拍了拍她的小脸，眼中露出一丝淫|靡之色，舔舔嘴唇说：“那活阎王倒是艳福不浅。”晏珑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姑娘，她一听刀疤男这句话，便觉得自己凶多吉少。她想哭。想不到……自己的初次，终究还是要被强|暴……刀疤男用刀背顺着她的小脸，慢慢往下滑，从香肩到胸侧，再从胸侧滑到腰间，感受着她婀娜的曲线。他不禁开始幻想，若是等下焰龙赶来时，看到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糟蹋了，不知会是什么模样？刀疤男淫|笑两声，接着用刀尖去划开晏珑胸口的衣襟。眯着眼，等着看到她胸前呼之欲出的景象。但刀尖只是划破晏珑的襟口，还没来得及挑开，一颗石子便带着强劲的力道，弹到了刀背之上。刀疤男被那力道冲击的往旁边一晃，心想有着这般内力之人，定是焰龙那活阎王！他啐骂一声：“呸！想不到焰龙为了女人跑得还挺快！”接着，他收起心神，瞪着眼，望向四周。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一把白玉般的剑刺向了刀疤男。刀疤男转身一躲，立足一看，不料来者竟不是焰龙。他笑道：“想不到竟是云霜女侠来此，看来江湖传闻云霜女侠与焰龙好事成双，是真的咯？”云霜女侠冷若冰霜地看着刀疤男，并未否认。晏珑狼狈地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捂着刀伤。她抬头看着立于荒野之中仍带着冷艳气质的女侠，心想：就是她吗？果然是能配得上焰龙的女人。云霜女侠话都不屑与刀疤男多说一句，起手便是杀招，攻向了他。但刀疤男的功力也不输与她，几招之后，云霜女侠便落下阵来。她脚步浮虚之际，刀疤男快猛一刀，向她袭来。晏珑大喊：“女侠小心！”云霜回头，眼看着大刀要落到自己身上。但马上，又一把白玉般的剑出现，一名与云霜年龄、打扮都得差不多的女侠，挡开了刀疤男的大刀。云霜见师妹赶至，立刻与她双剑合璧，齐齐快攻刀疤男。刀疤男寡不敌双，被攻得连连后退之后，思忖片刻，便吹响了口哨。云霜与师妹相视一言，暗道不妙。果然，片刻后，刀疤男身后赶来了四五十个与他佩戴同样大刀的人。云霜的师妹轻哼一声，不屑道：“这么多人打我们两个？你们火骁门也就这点能耐了。”云霜依旧冷艳看着敌方。刀疤狞笑一声，指着她们俩，对身后的人说：“给我上！”四五十个刀客齐齐围攻她们师妹二人。晏珑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两位女侠，心中内疚不已，云霜与师妹背对背迎战，刀剑相刃，她们俩撑了一会儿，但双不敌众，眼看就要丧命黄泉。千钧一发之际，一匹快马赶到。众人齐齐望向了那匹快马，只见通体雪白的骏马上坐着一位带着银制面具的硬朗男人。晏珑心中一阵悸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云霜的师妹见到焰龙大喜过望，连冷若冰霜的云霜也面露笑容。刀客们见目标出现，便聚精会神准备手刃仇人。云霜与师妹趁机躲到后方。焰龙扫视了一眼，看到晏珑的伤口时，眼神一眯，一股危险的气息从他身上乍现出来。他对云霜和她师妹说：“帮我看好她。”接着便去解决那些不长眼的火骁门刀客。云霜与师妹来到晏珑身边，她师妹问晏珑：“你怎么样了？”晏珑摇摇头说：“我没事，多谢二位女侠相救。”云霜眼中带着排斥，居高临下地看着撑卧在地上的美艳姑娘，回味着焰龙刚刚那句“帮我看好她”，心想他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云霜的师妹把随身携带的止血药撒到晏珑伤口上之后，便站起身与云霜一起观摩焰龙一人横扫千军。她俩站成一排，挡住了晏珑的视线。晏珑忍着伤口疼，往旁边挪了挪，歪头跟着一起看。但……那是晏珑见过的最血腥的画面。焰龙真像是活阎王一样，一招一式之际，便是一条人命。晏珑捂住嘴，忍下尖叫，不敢再看他杀人的画面，收回眼神，看着地上，但耳边仍是不断地传来剑刃刺破身体的声音和被刺之人临死前的叫喊。等该死的人都死光了，焰龙把脏了的剑随手一扔，转身朝着晏珑的方向走。云霜的师妹见焰龙走过来，笑着说：“只要焰龙大哥在，什么都不用怕。”完说，胳膊肘顶了一下云霜，朝她递个起哄的眼神，笑问：“师姐，你说是不是？”那位刚刚对着其他人冷若冰霜的云霜女侠，此刻面对焰龙，竟是脸上带了一抹羞涩。晏珑看在眼里，心中难过。焰龙走到她俩面前，抱拳招呼道：“云霜姑娘，云曦姑娘，不知二位怎会在此？”云霜、云曦双双抱拳回礼，云霜微笑着说：“我们在不远处看到你的赤焰信号，以为你有急事，便匆匆赶来。”焰龙点头道：“谢二位。”晏珑撇起嘴，心想：他果然待其他姑娘礼数就周到得很。云霜还在想着接下来该怎么与焰龙搭话，便看到焰龙绕过她俩，又看到焰龙瞧见了晏珑的伤口之后，快步跑到她身旁蹲下。焰龙待这名美艳的姑娘如何？不用说，看都能看得出来。云霜握紧了手中剑，云曦看了一眼师姐，又看看对眼前女子呵护有加的焰龙大哥，不敢相信他心中竟会有别的女子。晏珑见焰龙蹲在自己身边后，心跳加快。她正等着他跟自己说话时，裙摆却被他撩开。晏珑吓了一跳，忙压下裙子，小声问道：“你干嘛呀！”焰龙理所当然地说：“我看看你的伤口。”接着，继续撩开她的裙子。晏珑推他双手，急道：“你别这样……”言语间，瞄着焰龙身后的两位女侠，很是不好意思。焰龙也随着她的目光看看身后，见云霜与云曦还立在那儿，瞬间以为自己明白晏珑在不好意思些什么了。他回过头，劝道：“她们都是女的，你还怕她们看什么？”晏珑气道：“你是男的呀！我是怕被你看到！”焰龙莫名，“你身上哪儿是我没见过的？”晏珑无语凝噎。他俩这一番对话，被云霜与云曦全部停了入耳。云曦震惊不已，云霜咽下一口气，上前介入。云霜柔声道：“焰龙大哥，还是让我来帮这位姑娘查看伤口吧。”一声焰龙大哥，听得晏珑握着焰龙手腕上的手用力一捏。焰龙看了她一眼，随即把她打横抱起，再对云霜说：“不用了，她害臊。我找个没人的地方帮她上药吧。告辞。”云霜僵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切。云曦在她身旁，焦灼地不知该如何安慰。焰龙把晏珑抱到马上，她侧坐在马鞍上，他坐在后面，双臂牵着马缰，将她圈进怀中。晏珑与他挨得极近，甚至能感觉到他温暖的体温。她脸上红红，看得他勾起一抹坏笑，接着一声“驾”，一骑绝尘。骏马在草地上飞快地奔跑，带着他俩一路跑到了一处没人的地儿。这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四周是无边无际的荒野，天上是繁星闪耀。焰龙往后拉住缰绳，马儿停下飞奔的脚步，慢慢地在路上走。晏珑今日再见他，本就有些害羞，突然，腰上一紧，是他的手搂住了他。晏珑轻轻推他胸膛，见他毫无放手之意，眼睛看向别处，轻声嗔道：“你干嘛搂着我，我又不是坐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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