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孢子记忆（2）（一更+二更+176w营……
管红雁的表情太过震惊,白烬述斜着眼看了她半天，觉得管红雁心里想的可能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他决定不计较。
因为华斯伯的存在，让他在这个世界勉强找到了一点熟悉感。
弹幕上面的观众也在讨论相关话题：
【这个人什么情况？】
【也是克苏鲁世界来的吧,云岭这个世界都崩成这样了还有同属克苏鲁世界出身的探索队员敢来，这人对自己很有信心啊。】
【密大毕业的,确实也应该有点信心吧。】
【刚才我就想问了，密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可以理解为克苏鲁世界观中固定会刷新出来第一个调查员阵营组织,就和科技相近时间相近地理相似的位面里面国家分布也基本上都会一致一样,在克苏鲁世界中,密大也是一个会固定伴随出现的大学。】
【这个学校是克苏鲁世界观里面非常特殊一个调查员阵营组织，和克系调查相关的专业,比如说考古学,神秘学,历史学这些,只要密大存在,那么它的水平就是当前世界观巅峰水平。还有就是每个位面的密大图书馆里面都会收集很多相关黑魔导书，每个位面的密大教授都会发现很多和克系有关的事物,每个位面的密大相关毕业生都会稳定在毕业后进入精神病院或者坟墓什么的……】
【是不是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有啊，没混进奇怪的东西，所以才说密大毕业的确实应该有点信心嘛。你看这人现在还活蹦乱跳,甚至还加入了基金会升入了特殊空间，而且还敢进这种濒临崩溃的世界，而不是出现在墓碑上或者精神病院名单里，就知道这人应该很强。】
【人家叫佘莫楚啊,你们一口一个这人这人的。】
【云岭这次说不定还真有救了。】
【之前没听过这个名字啊，是哪个组织里面一直藏着没有放出来的成员吗？0106这名字你们谁听过？】
【不知道，不过调查员到了佘莫楚这个地步,他经手的毁灭世界级灾难估计都不是一次两次的了，那得成打计，云岭这次确实下血本找来了个大佬啊。】
……
弹幕上面讨论的热火朝天，不少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0106的这个屏幕上面。
而白烬述确实也没有说假话。
佘莫楚确实是密大毕业的，那部有关于他的漫画里，关于主角的故事起源就是他在高中毕业典礼上亲眼目睹了邪神降临，而他是现场唯一活下来的人。
目睹了这样的东西，他想要继续过正常的生活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在那天之后，所有正常人的生活就已经离佘莫楚远去了，所有朋友老师同学全部死在他面前，什么大学不大学的都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畴内了，佘莫楚当时几乎都想直接退学不上。
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密大不可能没有收到信息。于是，在佘莫楚即将陷入绝望的时候，一个来自大洋彼岸的大学，忽然向他发出了一封录取通知书。
后来这个学校就变成了佘莫楚的母校。
如果密斯卡塔尼克大学有校友展示栏的话，那佘莫楚应该在优秀校友一栏，底下的介绍语是：善于作死，从来不死。
作为密大内最神秘的神秘学学生之一，佘莫楚先是读本科，接着又在密大读研，如果不是漫画剧情需要在本国发展，那他可能还会被导师按着读博。
不然大家都很担心，他要是哪天从密大里面出去了，可能会造成世界毁灭级的大事件。
所以如果从学术水平和就读学校来讲，佘莫楚事实上约等于常青藤名校名牌专业毕业，是履历闪着金光的高学历人才。
不知道管红雁要是知道这个事实会不会裂开。
白烬述托着下巴，看着面前大概可以称之为校友的华斯伯朝着他扯开一个无比艰难的笑意，感觉就像回家了一样。
天知道，佘莫楚那些同学也是这么看他的。
可能佘莫楚的同学们还会笑的更难看一点，毕竟华斯伯只是知道佘莫楚的眼睛不太正常，但是同学们可是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
你也不能指望他们对一个眼眶子里装着两个蛇人眼球的佘·行走人形核弹·团灭发动机·摆烂大王·作死小能手·无数次目睹邪神降临还没事·全系公认的活蹦乱跳疯批·莫楚，做出什么温和的表情。
白烬述非常感慨，感慨地拍了拍华斯伯的肩：“大家都是校友，你叫我佘学长好了。”
“佘……”华斯伯看着自己面前那个长的实在太不像人的学长，和他眼睛里那个蛇瞳，感觉自己几欲哽咽，“哪个佘啊学长？”
他感觉自己的报应来了。
在密大上学好几年，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同学还有老师们中有一部分人一直在从事一些非常危险的工作，但是一向奉行“不看不听不问”的他，实际上一直行走在一个非常危险的知情边缘。
知情了，但是没那么知情。
也正是因为这个知情边缘，所以他大概知道一点这个世界秘密的一角，也加入了【云岭】。但是华斯伯是个聪明人，或者说，他是个惜命的人，所以无数次他都有踏进那个门槛的机会，但是他选择了没有进入。
在他看来，普普通通懵懵懂懂的活着，要比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去死要好得多。
起码活着。
但是现在，华斯伯感觉自己逃不掉了。
面前这个眼睛是竖瞳，还说自己是“蛇”的学长，让他第一次产生了自己即将被卷入一个漩涡中的感觉。
华斯伯几欲哽咽。
不要，不要让他知道这么多，就让他做一个快乐的小傻子。
“不是你想的那个，”白烬述看自己好像把孩子给弄哭了，在心里默默反思了一秒是不是吓的有点太过，随即就把锅全部甩到了佘莫楚身上，站起身拍拍华斯伯的肩膀，“剩余的‘余’两横中间没有那一竖的‘佘’。”
考虑到这是个刚从国外回来的，他还十分贴心地把这个字在手机上面打了出来。
华斯伯更哽咽了。
他泪眼朦胧，看起来很想说：“我是傻子，但我不是文盲。”
但这种有问必答甚至还解释的分外详细的态度，让他一下子更想哭了。
不用，不用解释的这么清楚，他完全不想知道。
于是就在华斯伯看起来下一秒就会哭出声的诡异氛围里，云岭找来的最后一组探索队员，也从会议室走了出去。
只不过大家的神色都非常微妙，并且各怀着非常诡异的想法——
华斯伯：我可能要完了，我终于要和我同学走上同样的路了，我再也当不成快乐的傻子了。
白烬述：佘莫楚好像把这小孩吓哭了，反正和我无关，佘莫楚吓哭的人和我白烬述有什么关系。
管红雁：佘莫楚居然上过学，佘莫楚居然上过学，这年头神奇生物都要上学了！
云广：嗯……看来这个空间的情况真的很严重，接待他们的成员都哭成这个样子了。
鲁长风：哇楚哥知道的好多。
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一行人终于走出了云岭的会议室，到达了建筑外面。
华斯伯虽然看起来快要哭了，但是意外的尽职尽责，指着停车场内的车解释道：“本来机构里是想给你们配车的，但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车祸频发，很多事故都发生的非常莫名其妙，而且车内的乘客也不是重伤就是死亡，所以为了安全，四组调查人员都需要避免驾车或者坐车出行。”
“为了保证你们不会一次性摄入到太多信息提前失去调查能力，”华斯伯掏出平板补充道，“和调查相关的信息只会掌握在我手里，你们有什么问题都问我，有什么调查进展的时候就避开我，不要让我知道。”
【云岭】看起来还是为四个接待成员的安全做了打算的。
克苏鲁世界中，知道的越多，推理出来的越多，距离疯狂就会越近。
所以他们特地安排了提前知道一切信息的接待成员，并且要求他在探索队员推理出来信息之后保持不知情，如果这些接待成员不去自己作死思考这些资料的话，那他们从始至终就应该一直是安全的。
因为他们虽然知道的多，但是知道的却只是表象，从未触及问题的本质。
而负责推理的探索队员则会被逐步控制摄入信息的速度，以保证他们不会一次性知道太多，结合自己的推理结果陷入无可挽回的疯狂。
【云岭】的这个做法无疑拉了一波好感：
【别的不说，就说这个态度，云岭确实会做人。】
【虽然说每个进克系世界的探索队员都做好的疯掉的准备，但是他们这个安排是真的挺会的。】
【云岭是克苏鲁空间出身的组织，肯定安排的会全面的多。】
【这种不把别人当耗材用的架势，也怪不得云岭从克系空间出身，还能招揽到那么多非克系空间的零散队员。】
【要不是云岭快完了，这组织态度其实还挺让人有好感，想跳槽过去的。】
【好感+1。】
【好感+2】
……
在场的四个探索队员显然也理解了【云岭】这样安排的用意，这种克苏鲁空间出身的组织，确实安排要妥当多了。
“这样啊，”云广点点头，先开口问道，“那我们现在是要去车祸地点调查吗？”
“现在调查方向有三个，”华斯伯翻了翻平板里的资料，“一个是所有车祸地点，一个是车祸幸存者，还有一个是车祸频发区域。”
“一和三有区别吗？”管红雁问。
“有，”华斯伯点点头，“车祸地点到处都是，最近车祸高发，基本上每条街道上面在近一周内都发生过车祸。但是车祸频发区域的话，基本上均匀分布在整个滇省内，每个城市都均匀有着三到五个路口或者道路，每天都会发生车祸，这些地点都已经被以修路为名围起来，禁止通行了。”
“我们现在所在的城市有几个？”云广问道。
“四个，”华斯伯说道，“其中一个在接近郊区的位置，一个在闹市区，一个在商场门口，还有一个是在学校附近。”
“这四个地方都已经被以修路为名围起来了，如果想要进入调查的话，需要提前跟市政打个招呼，会有人带我们进去。”
看来【云岭】这个组织跟政府的关系非常好。
“那车祸地点呢？”鲁长风想了想。
“车祸地点到处都是，”华斯伯翻翻资料，“距离我们这里这里距离最近发生车祸时间最近的是今天早上早高峰七点半，八公里外发生的一场车祸。正在行驶中的白色桑塔纳忽然变道，和右侧车道的路虎相撞，导致桑塔纳侧翻，驾驶员受了重伤昏迷送医院了，路虎驾驶和副驾驶轻伤，交警判定白色桑塔纳全责。”
这么详细？
看见他们诧异的神情，华斯伯想了想解释道：“我们机构和政府的合作很深，为了方便我们调查，所有发生车祸之后报警的信息，都会同步到我这里。”
一进入工作状态，华斯伯整个人都正经了起来，由于他手上拿的是平板而不是实体化的纸质资料，所以探索队员们也不知道他手里的资料到底都有多少，但看这个详细程度，恐怕打印出来也会是厚厚一摞。
“那就先去车祸地点看看，”云广一锤定音，“如果白色桑塔纳的驾驶员最后抢救成功，那我们就去继续调查幸存者。”
“如果我们去完车祸现场他还没有醒来，那就去车祸高发地点看看。”云广做出了安排。
“行，”华斯伯收起手上的平板，“那我们先去八公里外的车祸地点。”
“那……我们怎么出行？”鲁长风非常好奇，“地铁？”
华斯伯沉默一瞬：“我们组织门口没有地铁站，车祸发生地点附近也没有地铁站点。”
鲁长风：“打车？”
“最好不要，”华斯伯摇了摇头，“机构内特地交代，非必要尽量不要乘坐机动车。”
目前为什么会发生车祸他们都不清楚，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方法就是避免乘坐危险交通工具。
管红雁：“啊？那八公里，难道我们走过去？”
不能坐车她可以理解，但是不能坐车总得有个交通方式吧？
华斯伯：“呃……共享单车？”
他眨了眨眼睛，眼中闪着真诚无比的光。
管红雁：……？
“前面三组都是骑共享单车的，”华斯伯看起来非常诚恳，“我们机构有共享单车会员，还有月卡。”
管红雁：？？？
“因为最近经常发生各种车祸……所以，”华斯伯顿了一下，非常诚恳地说，“所以我们机构内现在全员出行都骑共享单车，一小时两块钱，可贵了，所以他们都办了月卡，我可以替你们借我同事的月卡。”
“你要不会骑的话……”华斯伯想了一下，好像做出了非常艰难的决定似的，“我可以带你。”
“但是共享单车后座不能坐人，可能需要你站后面。”
管红雁：“……谢谢，不用了。”
她不是不会骑自行车，她只是不太能想象前面三组人是怎么骑着共享单车走的。
尤其是【马埃特隆会】的那四个。
那么长的袍子，放下来能直接盖住半张脸的帽子，这要怎么骑共享单车啊……
看这群人的打扮，简直像是中世纪直接过来的一样，虽然她知道能够升到特殊空间的队员估计早就在低中高端空间内把各种稀奇古怪的世界见了个遍，其中肯定不乏现代世界，尤其是有自行车的现代世界。
但是她还是很担心这群中世纪遗民到底会不会骑自行车。
“要是你不想骑共享单车的话……”华斯伯似乎在平板上和人交流了几句什么，抬起头看向管红雁，“机构里还可以提供单板滑板和平衡车。”
“不必了……就共享单车吧，”其他三个人的眼神无比诡异，白烬述抽了抽嘴角，率先拍板，“车在哪扫？”
华斯伯有点怵他，声音一下子小了好多，眼里真诚的光也变成了泪光：“目前扫不到车。”
他看看平板，语气非常沉重：“我同事说本来大门一出去划了黄线的地方就是共享单车还车点，如果出大门看不见车的话，那就是门口的共享单车都被前面三组扫完了。”
这玩意居然还会被扫完！
管红雁不敢置信。
“想要骑车的话……”华斯伯艰涩地开口，“得顺着马路往下边走边找找。”
所有人：……
弹幕上面的观众也默默喷了：
【一下子槽点很多，居然不知道从何槽起。】
【云岭，没想到，你居然是一个这么淳朴的组织。】
【云岭……真的很环保。】
【专员接待，但骑自行车。】
【你们这么大一个组织，买几辆自行车能怎样，怎么留守本位面的下属组织还要全员骑共享单车上班啊，甚至办月卡。】
【太淳朴了，真的太淳朴了。】
【不过话说回来，情况都已经严重到了云岭的人都不敢开车坐车，要骑自行车上下班的地步了，确实挺严重的。】
【确实，不过现在还看不出来问题在哪。】
【要是这么容易就能看出来，那云岭自己不早就解决了，哪里需要去基金会摇人。】
【……慢慢看吧，我个人私心上还是不太希望云岭倒掉的，同为克苏鲁原生位面，多少有点兔死狐悲。】
弹幕上面的观众大部分都是相似世界观的原住民，还有基金会内的特殊空间成员，倒是没有人对现在云岭的情况冷嘲热讽，毕竟空间的崩溃也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所有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在这里吸取经验，避免自己的原生位面出现相似的问题。
而在屏幕内，白烬述他们一行人顺着马路走了二十几分钟，终于在路边找到了四辆共享单车。
——其中有一辆还是坏的。
“啧，”他有些不爽地看了看这三辆车，“再磨蹭下去出车祸的车都要被拖车拖走了，别磨蹭了赶紧走。”
他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几人，首先排除鲁长风，选了一个比较轻的：“管红雁？”
管红雁体重轻，比较适合坐在后座上。
当然了，并不是指他要带管红雁。
佘莫楚谁都不会带的，要是他的同步率再高点，他说不定这会就会直接骑车走人，剩下四个人站在两辆车前大眼瞪小眼。
“不要，”管红雁听出了他的意思，抽抽嘴角拒绝，“我可以自行选择从基金会商城里面买一个代步工具吗？”
“商城里没有自行车啊……”云广摸摸下巴。
“那有自行车座椅吗？”管红雁不死心。
云广：“有儿童座椅。”
他声音听起来有种隐隐约约的笑意，但是表情又无比正经无比正直，一下子把管红雁梗住了。
管红雁：……
管红雁眼神危险地在剩下的四个人身上扫了一圈。
佘莫楚，这人肯定是不可能坐后面的；鲁长风，他还是骑车吧别人带不动他；云广，她不能想象云广坐在自行车后座的画面。
管红雁屈辱地点头：“我也不是不可以坐儿童座椅。”
云广声音听起来快要忍不住笑了：“我带你？”
管红雁咬牙切齿：“你带我。”
三分钟后，三辆共享单车摇摇晃晃的上车了。
其中鲁长风骑在最前面，后面画着白色斑点的鲜红色塑料座椅内，蜷着他们这组的接待华斯伯。
而华斯伯手里拿着平板，上面正在运行高德地图：“前年那个路口右转，然后再右转，可以走非机动车道。”
中间是云广，管红雁坐在座位里垂着头，一脸的生不如死：“云广，商城里有没有口罩，快，我要买一个。”
云广：“嗯……有防毒面罩？”
“戴着防毒面罩坐在儿童座椅里面难道就比你现在好了吗？”白烬述一个人骑着单车从旁边悠悠路过，声音说不出的嘲讽，“难道不会更引人注意吗？”
管红雁咬牙切齿：“起码遮脸。”
这段画面要是传出去，她能给许子尘笑死。
如果这段画面中还会出现她的脸，那这段视频就能成为她这辈子死之前都要撑着一口气销毁的黑历史之一。
管红雁咬牙切齿在商城里面买了一个防毒面罩扣在脸上，然后就听见佘莫楚非常幸灾乐祸的声音：“云广，你要小心。”
“嗯？”云广非常好脾气，“小心什么？”
佘莫楚：“小心引起社会性恐慌。”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扣着防毒面具，坐在儿童座椅里，整个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经人的管红雁，悠悠骑着车又走了。
管红雁整张脸都被扣在防毒面具下面：“佘莫楚长这么大，真的没被人打过吗？”
云广：“嗯……不清楚？”
按照目前的情况看，可能能打到佘莫楚的，也不是人吧？
一行人非常诡异的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逐渐跟着高德地图导航朝着车祸地点而去。
而和蜷缩在座位里面的华斯伯相比，管红雁果然收获到了数倍的目光。
也不用佘莫楚提醒了，云广都有点忍不住了：“红雁，要不让你摘下来吧，好像小华也没有多少人看。”
管红雁：“坚决不。”
丢人可以，但是必须遮脸。
就在两人聊天之际，管红雁忽然听见一声非常短促的声音：“云广！”
然后她身体一歪，有什么东西拉了她一把，把她从自行车上面拽了下来。
随即，共享单车也猛地侧翻。
管红雁不受控制地在地上翻了一圈，在短暂的视野倒换之中，防毒面具有限的视野内，她似乎看见了一只非常瘦削的手。
是佘莫楚的手。
下一秒，汽车的引擎声响起，一声巨响传来。
管红雁猛地抬头，看见就在刚刚她和云广的前方，有一辆半挂大车已经撞进了街边的商店里去。
商店的门牌已经被撞的面目全非，玻璃门碎成了一片，而大车车头整个都已经看不见了，露在外面的只有车后面拉的货。
刚才……是佘莫楚拉了她一把，让她和云广避免了被车撞到。
管红雁后知后觉起身，一把摘下脸上的防毒面具。
面具的气密性出奇的好，摘下来之后，她才闻到一股非常浓烈的尘土味。
本来，戴着防毒面具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管红雁应该是所有人的焦点的，但是现在，街道上目之所及的所有路人，都把视线投向了大车的方向。
街道上面响着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人，人还在里面！”
“什么人？”有隔壁商店的老板匆匆从店里出来。
“我爸！”那男人疯了一样想要往店里挤，声音出奇的凄厉，“我爸还在店里！”
那个大车撞进的是个烟酒小店，招牌看起来已经很旧了，上面的五个字都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褪色：【便民小卖部】。
这条街是老城区，周边的楼房也都是老小区，这种便利小店都是开了十几年的店，前面是店面，后面就是生活的空间，都是认识十几年的老邻居了。
“老钱？！”旁边理发店里的老板一下子就喊出声了，“老钱在店里？”
“在，”那男人脸上已经全是混杂着泪水和尘土的痕迹，“救人！救人啊！”
旁边的路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平静的老街一下子喧闹了起来。
有人掏出手机打了120和110，有人忙着从自己的店里找铁锹一类的东西，还有人在喊：“店里面还有人吗？有意识吗？有意识你就吭个声，或者敲一下什么东西！”
还有人和那个男人一起，试图把被大车撞塌的墙壁清理出来，找到一条能够进入其中的路。
“司机？司机还有意识吗？”有人在喊。
“别靠太近——”这是个女声，“墙要塌了！要塌了！”
轰隆一声，小店右边和那个理发店之间充当着阻隔墙的墙面一下子塌了。
理发店里面跑出来好几个剪头到一半的顾客，还有一个人头上还有洗发泡沫。
墙塌了之后，就可以从理发店这里进入便利店内。
那个男人一下子从地上蹿起来，飞似的跑进了理发店内。
那个理发店老板一开始还想拦他，结果被男人拨开：“赵叔，你让我进去！我爸还在里面！”
管红雁站在原地，看着这条街瞬间乱成一团，感觉脑子里也一团乱。
刚刚如果佘莫楚不拉住她，那那个失控撞向路边的大车，就会连带着她和云广一起撞进那个便利小店里去。
哪怕是经历过无数次比这次更加危机的情况，此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后飙升的肾上腺素，也让管红雁缓了好一会。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云广也从地上直起身来的时候了。
鲁长风和华斯伯骑的比较快，是听见声音才发现身后出了事的，华斯伯捧着他那个平板飞快跑过来，看见倒在路边的三人，才猛地松了一口气：“你们没事啊……”
“楚哥！”鲁长风几步上前，看见了半靠在路边树上的佘莫楚。
他低垂着头，右手紧紧固定着左臂，看见鲁长风来，才很冷静地说道：“好像骨折了。”
他整张脸额头上是细密的冷汗，脸色却是与之差异甚大的冷静，好像断的不是他的手一样。
只有说上句话的时候，才能从他微微有些轻颤的尾音中听出来，佘莫楚这会绝对不好受。
他刚才骑在所有人最后面，由蛇瞳带来的那种神话生物近乎于作弊的直觉让他感觉不对劲，有什么危险的事情要发生了。
就是这种对于危险的预知，让他瞬间决定了朝后看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发现了失控的大车，也让他救了管红雁和云广一命。
而他倒下的那个位置不太好，翻滚过程中直接导致左臂骨折了。
不过骨折总比丢命好。
“楚哥你别动，”鲁长风看了看他已经骨折的左臂，赶紧蹲下来固定了一下他胳膊的位置，“我来。”
鲁长风从商城里面买了个小刀，然后一点一点一边往骨折的地方割，一边紧紧盯着佘莫楚的伤口。
好几分钟过去，他脸上的冷汗已经不输佘莫楚的。
旁边的街道上满是喧闹的人群和各种声音，佘莫楚这边一声不吭，等鲁长风差不多把他左臂复原之后拍了拍他的肩，递了一瓶体力恢复剂，让他坐在这里不要跟他们一起去。
车祸现场那里肯定有伤员，鲁长风去了还不得吐死。
华斯伯在其他两个探索队员若有若无的阻挡下，没有看见白烬述靠在树上，治疗过程中白烬述又一声不吭，硬是没有让他看出来自己刚刚受了伤，而后又被离奇治好了。
回过神来的管红雁和云广说了是佘莫楚刚刚救了他们，看见白烬述走过来，华斯伯感觉自己的背后也几乎全都是冷汗。
“离奇车祸……”他捧着平板喃喃。
“离奇车祸。”他又重复了一遍。
华斯伯在此之前一直是在密大里上学的学生，没有回国，自然也不知道国内的情况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
他抓着平板的手微微有些发抖，然后在看见自己机构聘请而来的四个调查队员没有事情后才微微平静下来了一点。
这才反应过来了他们几分钟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事实。
“没事吧？”管红雁压低声音，走到白烬述身边看了看。
“刚刚左手骨折了，”白烬述看了看她，“这会已经好了。”
管红雁看了看远处靠着树的鲁长风了然：“谢了。”
如果不是佘莫楚，他们真的可能交代在这。
大车行驶过程中的声音本来就大，远近听着都差不多，也又是一个老街区，双向只有一车道，她和云广两个人是真的没有听出来那个车失控了。
白烬述微微摇了摇头，看向出现车祸的地方。
那个便利店老板的儿子已经从理发店里面进了自家店面，一边喊一边试图从里面找到“老钱”。
而有几个胆子大的小伙子，顺着已经被撞的面目全非的卡车边缘爬上去，往驾驶座里看了一眼。
“司机死了，”最前面的那个脸色刷的一下子白了，“被后面的货直接压扁了。”
大货车后面拉的货很重，出于惯性，在车辆撞击到墙壁之后，后面半挂上的货物还向前挪了一段距离。
就是这段距离，硬生生把驾驶座上的司机，直接压成了一片肉泥。
那几个胆子大的小伙子脸色都不怎么好，从废墟里面出来之后，就歪歪扭扭走到了路边的树旁边，脸色青白地吐了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后知后觉的血腥味和汽油味。
还有一股瓦斯味。
“往后稍稍，往后！别靠近了！”有人在喊，“漏油了！撞裂天然气管道了！小心爆炸！”
人群又疯狂朝后退，那个男人还想继续找他父亲，结果被旁边好几个邻居架了出来：“小钱！小钱！不要过去了！”
街道上面一时间非常安静。
有人在哭，不知道是谁，只能听得见这阵哭声在老街中缓缓回荡着。
忽然一阵热浪袭来，从车头漏油的地方开始，猛地蹿起了一股红色的火苗。
随即，顺着汽油泄露的方向，火舌飞快蹿开，不一会，整个便利小店就已经被火海包围。
“报警！给消防打电话！”有人在喊。
在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中，云广缓缓动了动，站到白烬述的旁边，和他一起看向了失控大车的方向。
“佘莫楚，”他语气很冷静，“你觉得，这是冲我们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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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决定不计较。
因为华斯伯的存在，让他在这个世界勉强找到了一点熟悉感。
弹幕上面的观众也在讨论相关话题：
【这个人什么情况？】
【也是克苏鲁世界来的吧,云岭这个世界都崩成这样了还有同属克苏鲁世界出身的探索队员敢来，这人对自己很有信心啊。】
【密大毕业的,确实也应该有点信心吧。】
【刚才我就想问了，密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可以理解为克苏鲁世界观中固定会刷新出来第一个调查员阵营组织,就和科技相近时间相近地理相似的位面里面国家分布也基本上都会一致一样,在克苏鲁世界中,密大也是一个会固定伴随出现的大学。】
【这个学校是克苏鲁世界观里面非常特殊一个调查员阵营组织，和克系调查相关的专业,比如说考古学,神秘学,历史学这些,只要密大存在,那么它的水平就是当前世界观巅峰水平。还有就是每个位面的密大图书馆里面都会收集很多相关黑魔导书，每个位面的密大教授都会发现很多和克系有关的事物,每个位面的密大相关毕业生都会稳定在毕业后进入精神病院或者坟墓什么的……】
【是不是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有啊，没混进奇怪的东西，所以才说密大毕业的确实应该有点信心嘛。你看这人现在还活蹦乱跳,甚至还加入了基金会升入了特殊空间，而且还敢进这种濒临崩溃的世界，而不是出现在墓碑上或者精神病院名单里，就知道这人应该很强。】
【人家叫佘莫楚啊,你们一口一个这人这人的。】
【云岭这次说不定还真有救了。】
【之前没听过这个名字啊，是哪个组织里面一直藏着没有放出来的成员吗？0106这名字你们谁听过？】
【不知道，不过调查员到了佘莫楚这个地步,他经手的毁灭世界级灾难估计都不是一次两次的了，那得成打计，云岭这次确实下血本找来了个大佬啊。】
……
弹幕上面讨论的热火朝天，不少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0106的这个屏幕上面。
而白烬述确实也没有说假话。
佘莫楚确实是密大毕业的，那部有关于他的漫画里，关于主角的故事起源就是他在高中毕业典礼上亲眼目睹了邪神降临，而他是现场唯一活下来的人。
目睹了这样的东西，他想要继续过正常的生活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在那天之后，所有正常人的生活就已经离佘莫楚远去了，所有朋友老师同学全部死在他面前，什么大学不大学的都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畴内了，佘莫楚当时几乎都想直接退学不上。
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密大不可能没有收到信息。于是，在佘莫楚即将陷入绝望的时候，一个来自大洋彼岸的大学，忽然向他发出了一封录取通知书。
后来这个学校就变成了佘莫楚的母校。
如果密斯卡塔尼克大学有校友展示栏的话，那佘莫楚应该在优秀校友一栏，底下的介绍语是：善于作死，从来不死。
作为密大内最神秘的神秘学学生之一，佘莫楚先是读本科，接着又在密大读研，如果不是漫画剧情需要在本国发展，那他可能还会被导师按着读博。
不然大家都很担心，他要是哪天从密大里面出去了，可能会造成世界毁灭级的大事件。
所以如果从学术水平和就读学校来讲，佘莫楚事实上约等于常青藤名校名牌专业毕业，是履历闪着金光的高学历人才。
不知道管红雁要是知道这个事实会不会裂开。
白烬述托着下巴，看着面前大概可以称之为校友的华斯伯朝着他扯开一个无比艰难的笑意，感觉就像回家了一样。
天知道，佘莫楚那些同学也是这么看他的。
可能佘莫楚的同学们还会笑的更难看一点，毕竟华斯伯只是知道佘莫楚的眼睛不太正常，但是同学们可是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
你也不能指望他们对一个眼眶子里装着两个蛇人眼球的佘·行走人形核弹·团灭发动机·摆烂大王·作死小能手·无数次目睹邪神降临还没事·全系公认的活蹦乱跳疯批·莫楚，做出什么温和的表情。
白烬述非常感慨，感慨地拍了拍华斯伯的肩：“大家都是校友，你叫我佘学长好了。”
“佘……”华斯伯看着自己面前那个长的实在太不像人的学长，和他眼睛里那个蛇瞳，感觉自己几欲哽咽，“哪个佘啊学长？”
他感觉自己的报应来了。
在密大上学好几年，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同学还有老师们中有一部分人一直在从事一些非常危险的工作，但是一向奉行“不看不听不问”的他，实际上一直行走在一个非常危险的知情边缘。
知情了，但是没那么知情。
也正是因为这个知情边缘，所以他大概知道一点这个世界秘密的一角，也加入了【云岭】。但是华斯伯是个聪明人，或者说，他是个惜命的人，所以无数次他都有踏进那个门槛的机会，但是他选择了没有进入。
在他看来，普普通通懵懵懂懂的活着，要比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去死要好得多。
起码活着。
但是现在，华斯伯感觉自己逃不掉了。
面前这个眼睛是竖瞳，还说自己是“蛇”的学长，让他第一次产生了自己即将被卷入一个漩涡中的感觉。
华斯伯几欲哽咽。
不要，不要让他知道这么多，就让他做一个快乐的小傻子。
“不是你想的那个，”白烬述看自己好像把孩子给弄哭了，在心里默默反思了一秒是不是吓的有点太过，随即就把锅全部甩到了佘莫楚身上，站起身拍拍华斯伯的肩膀，“剩余的‘余’两横中间没有那一竖的‘佘’。”
考虑到这是个刚从国外回来的，他还十分贴心地把这个字在手机上面打了出来。
华斯伯更哽咽了。
他泪眼朦胧，看起来很想说：“我是傻子，但我不是文盲。”
但这种有问必答甚至还解释的分外详细的态度，让他一下子更想哭了。
不用，不用解释的这么清楚，他完全不想知道。
于是就在华斯伯看起来下一秒就会哭出声的诡异氛围里，云岭找来的最后一组探索队员，也从会议室走了出去。
只不过大家的神色都非常微妙，并且各怀着非常诡异的想法——
华斯伯：我可能要完了，我终于要和我同学走上同样的路了，我再也当不成快乐的傻子了。
白烬述：佘莫楚好像把这小孩吓哭了，反正和我无关，佘莫楚吓哭的人和我白烬述有什么关系。
管红雁：佘莫楚居然上过学，佘莫楚居然上过学，这年头神奇生物都要上学了！
云广：嗯……看来这个空间的情况真的很严重，接待他们的成员都哭成这个样子了。
鲁长风：哇楚哥知道的好多。
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一行人终于走出了云岭的会议室，到达了建筑外面。
华斯伯虽然看起来快要哭了，但是意外的尽职尽责，指着停车场内的车解释道：“本来机构里是想给你们配车的，但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车祸频发，很多事故都发生的非常莫名其妙，而且车内的乘客也不是重伤就是死亡，所以为了安全，四组调查人员都需要避免驾车或者坐车出行。”
“为了保证你们不会一次性摄入到太多信息提前失去调查能力，”华斯伯掏出平板补充道，“和调查相关的信息只会掌握在我手里，你们有什么问题都问我，有什么调查进展的时候就避开我，不要让我知道。”
【云岭】看起来还是为四个接待成员的安全做了打算的。
克苏鲁世界中，知道的越多，推理出来的越多，距离疯狂就会越近。
所以他们特地安排了提前知道一切信息的接待成员，并且要求他在探索队员推理出来信息之后保持不知情，如果这些接待成员不去自己作死思考这些资料的话，那他们从始至终就应该一直是安全的。
因为他们虽然知道的多，但是知道的却只是表象，从未触及问题的本质。
而负责推理的探索队员则会被逐步控制摄入信息的速度，以保证他们不会一次性知道太多，结合自己的推理结果陷入无可挽回的疯狂。
【云岭】的这个做法无疑拉了一波好感：
【别的不说，就说这个态度，云岭确实会做人。】
【虽然说每个进克系世界的探索队员都做好的疯掉的准备，但是他们这个安排是真的挺会的。】
【云岭是克苏鲁空间出身的组织，肯定安排的会全面的多。】
【这种不把别人当耗材用的架势，也怪不得云岭从克系空间出身，还能招揽到那么多非克系空间的零散队员。】
【要不是云岭快完了，这组织态度其实还挺让人有好感，想跳槽过去的。】
【好感+1。】
【好感+2】
……
在场的四个探索队员显然也理解了【云岭】这样安排的用意，这种克苏鲁空间出身的组织，确实安排要妥当多了。
“这样啊，”云广点点头，先开口问道，“那我们现在是要去车祸地点调查吗？”
“现在调查方向有三个，”华斯伯翻了翻平板里的资料，“一个是所有车祸地点，一个是车祸幸存者，还有一个是车祸频发区域。”
“一和三有区别吗？”管红雁问。
“有，”华斯伯点点头，“车祸地点到处都是，最近车祸高发，基本上每条街道上面在近一周内都发生过车祸。但是车祸频发区域的话，基本上均匀分布在整个滇省内，每个城市都均匀有着三到五个路口或者道路，每天都会发生车祸，这些地点都已经被以修路为名围起来，禁止通行了。”
“我们现在所在的城市有几个？”云广问道。
“四个，”华斯伯说道，“其中一个在接近郊区的位置，一个在闹市区，一个在商场门口，还有一个是在学校附近。”
“这四个地方都已经被以修路为名围起来了，如果想要进入调查的话，需要提前跟市政打个招呼，会有人带我们进去。”
看来【云岭】这个组织跟政府的关系非常好。
“那车祸地点呢？”鲁长风想了想。
“车祸地点到处都是，”华斯伯翻翻资料，“距离我们这里这里距离最近发生车祸时间最近的是今天早上早高峰七点半，八公里外发生的一场车祸。正在行驶中的白色桑塔纳忽然变道，和右侧车道的路虎相撞，导致桑塔纳侧翻，驾驶员受了重伤昏迷送医院了，路虎驾驶和副驾驶轻伤，交警判定白色桑塔纳全责。”
这么详细？
看见他们诧异的神情，华斯伯想了想解释道：“我们机构和政府的合作很深，为了方便我们调查，所有发生车祸之后报警的信息，都会同步到我这里。”
一进入工作状态，华斯伯整个人都正经了起来，由于他手上拿的是平板而不是实体化的纸质资料，所以探索队员们也不知道他手里的资料到底都有多少，但看这个详细程度，恐怕打印出来也会是厚厚一摞。
“那就先去车祸地点看看，”云广一锤定音，“如果白色桑塔纳的驾驶员最后抢救成功，那我们就去继续调查幸存者。”
“如果我们去完车祸现场他还没有醒来，那就去车祸高发地点看看。”云广做出了安排。
“行，”华斯伯收起手上的平板，“那我们先去八公里外的车祸地点。”
“那……我们怎么出行？”鲁长风非常好奇，“地铁？”
华斯伯沉默一瞬：“我们组织门口没有地铁站，车祸发生地点附近也没有地铁站点。”
鲁长风：“打车？”
“最好不要，”华斯伯摇了摇头，“机构内特地交代，非必要尽量不要乘坐机动车。”
目前为什么会发生车祸他们都不清楚，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方法就是避免乘坐危险交通工具。
管红雁：“啊？那八公里，难道我们走过去？”
不能坐车她可以理解，但是不能坐车总得有个交通方式吧？
华斯伯：“呃……共享单车？”
他眨了眨眼睛，眼中闪着真诚无比的光。
管红雁：……？
“前面三组都是骑共享单车的，”华斯伯看起来非常诚恳，“我们机构有共享单车会员，还有月卡。”
管红雁：？？？
“因为最近经常发生各种车祸……所以，”华斯伯顿了一下，非常诚恳地说，“所以我们机构内现在全员出行都骑共享单车，一小时两块钱，可贵了，所以他们都办了月卡，我可以替你们借我同事的月卡。”
“你要不会骑的话……”华斯伯想了一下，好像做出了非常艰难的决定似的，“我可以带你。”
“但是共享单车后座不能坐人，可能需要你站后面。”
管红雁：“……谢谢，不用了。”
她不是不会骑自行车，她只是不太能想象前面三组人是怎么骑着共享单车走的。
尤其是【马埃特隆会】的那四个。
那么长的袍子，放下来能直接盖住半张脸的帽子，这要怎么骑共享单车啊……
看这群人的打扮，简直像是中世纪直接过来的一样，虽然她知道能够升到特殊空间的队员估计早就在低中高端空间内把各种稀奇古怪的世界见了个遍，其中肯定不乏现代世界，尤其是有自行车的现代世界。
但是她还是很担心这群中世纪遗民到底会不会骑自行车。
“要是你不想骑共享单车的话……”华斯伯似乎在平板上和人交流了几句什么，抬起头看向管红雁，“机构里还可以提供单板滑板和平衡车。”
“不必了……就共享单车吧，”其他三个人的眼神无比诡异，白烬述抽了抽嘴角，率先拍板，“车在哪扫？”
华斯伯有点怵他，声音一下子小了好多，眼里真诚的光也变成了泪光：“目前扫不到车。”
他看看平板，语气非常沉重：“我同事说本来大门一出去划了黄线的地方就是共享单车还车点，如果出大门看不见车的话，那就是门口的共享单车都被前面三组扫完了。”
这玩意居然还会被扫完！
管红雁不敢置信。
“想要骑车的话……”华斯伯艰涩地开口，“得顺着马路往下边走边找找。”
所有人：……
弹幕上面的观众也默默喷了：
【一下子槽点很多，居然不知道从何槽起。】
【云岭，没想到，你居然是一个这么淳朴的组织。】
【云岭……真的很环保。】
【专员接待，但骑自行车。】
【你们这么大一个组织，买几辆自行车能怎样，怎么留守本位面的下属组织还要全员骑共享单车上班啊，甚至办月卡。】
【太淳朴了，真的太淳朴了。】
【不过话说回来，情况都已经严重到了云岭的人都不敢开车坐车，要骑自行车上下班的地步了，确实挺严重的。】
【确实，不过现在还看不出来问题在哪。】
【要是这么容易就能看出来，那云岭自己不早就解决了，哪里需要去基金会摇人。】
【……慢慢看吧，我个人私心上还是不太希望云岭倒掉的，同为克苏鲁原生位面，多少有点兔死狐悲。】
弹幕上面的观众大部分都是相似世界观的原住民，还有基金会内的特殊空间成员，倒是没有人对现在云岭的情况冷嘲热讽，毕竟空间的崩溃也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所有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在这里吸取经验，避免自己的原生位面出现相似的问题。
而在屏幕内，白烬述他们一行人顺着马路走了二十几分钟，终于在路边找到了四辆共享单车。
——其中有一辆还是坏的。
“啧，”他有些不爽地看了看这三辆车，“再磨蹭下去出车祸的车都要被拖车拖走了，别磨蹭了赶紧走。”
他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几人，首先排除鲁长风，选了一个比较轻的：“管红雁？”
管红雁体重轻，比较适合坐在后座上。
当然了，并不是指他要带管红雁。
佘莫楚谁都不会带的，要是他的同步率再高点，他说不定这会就会直接骑车走人，剩下四个人站在两辆车前大眼瞪小眼。
“不要，”管红雁听出了他的意思，抽抽嘴角拒绝，“我可以自行选择从基金会商城里面买一个代步工具吗？”
“商城里没有自行车啊……”云广摸摸下巴。
“那有自行车座椅吗？”管红雁不死心。
云广：“有儿童座椅。”
他声音听起来有种隐隐约约的笑意，但是表情又无比正经无比正直，一下子把管红雁梗住了。
管红雁：……
管红雁眼神危险地在剩下的四个人身上扫了一圈。
佘莫楚，这人肯定是不可能坐后面的；鲁长风，他还是骑车吧别人带不动他；云广，她不能想象云广坐在自行车后座的画面。
管红雁屈辱地点头：“我也不是不可以坐儿童座椅。”
云广声音听起来快要忍不住笑了：“我带你？”
管红雁咬牙切齿：“你带我。”
三分钟后，三辆共享单车摇摇晃晃的上车了。
其中鲁长风骑在最前面，后面画着白色斑点的鲜红色塑料座椅内，蜷着他们这组的接待华斯伯。
而华斯伯手里拿着平板，上面正在运行高德地图：“前年那个路口右转，然后再右转，可以走非机动车道。”
中间是云广，管红雁坐在座位里垂着头，一脸的生不如死：“云广，商城里有没有口罩，快，我要买一个。”
云广：“嗯……有防毒面罩？”
“戴着防毒面罩坐在儿童座椅里面难道就比你现在好了吗？”白烬述一个人骑着单车从旁边悠悠路过，声音说不出的嘲讽，“难道不会更引人注意吗？”
管红雁咬牙切齿：“起码遮脸。”
这段画面要是传出去，她能给许子尘笑死。
如果这段画面中还会出现她的脸，那这段视频就能成为她这辈子死之前都要撑着一口气销毁的黑历史之一。
管红雁咬牙切齿在商城里面买了一个防毒面罩扣在脸上，然后就听见佘莫楚非常幸灾乐祸的声音：“云广，你要小心。”
“嗯？”云广非常好脾气，“小心什么？”
佘莫楚：“小心引起社会性恐慌。”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扣着防毒面具，坐在儿童座椅里，整个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经人的管红雁，悠悠骑着车又走了。
管红雁整张脸都被扣在防毒面具下面：“佘莫楚长这么大，真的没被人打过吗？”
云广：“嗯……不清楚？”
按照目前的情况看，可能能打到佘莫楚的，也不是人吧？
一行人非常诡异的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逐渐跟着高德地图导航朝着车祸地点而去。
而和蜷缩在座位里面的华斯伯相比，管红雁果然收获到了数倍的目光。
也不用佘莫楚提醒了，云广都有点忍不住了：“红雁，要不让你摘下来吧，好像小华也没有多少人看。”
管红雁：“坚决不。”
丢人可以，但是必须遮脸。
就在两人聊天之际，管红雁忽然听见一声非常短促的声音：“云广！”
然后她身体一歪，有什么东西拉了她一把，把她从自行车上面拽了下来。
随即，共享单车也猛地侧翻。
管红雁不受控制地在地上翻了一圈，在短暂的视野倒换之中，防毒面具有限的视野内，她似乎看见了一只非常瘦削的手。
是佘莫楚的手。
下一秒，汽车的引擎声响起，一声巨响传来。
管红雁猛地抬头，看见就在刚刚她和云广的前方，有一辆半挂大车已经撞进了街边的商店里去。
商店的门牌已经被撞的面目全非，玻璃门碎成了一片，而大车车头整个都已经看不见了，露在外面的只有车后面拉的货。
刚才……是佘莫楚拉了她一把，让她和云广避免了被车撞到。
管红雁后知后觉起身，一把摘下脸上的防毒面具。
面具的气密性出奇的好，摘下来之后，她才闻到一股非常浓烈的尘土味。
本来，戴着防毒面具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管红雁应该是所有人的焦点的，但是现在，街道上目之所及的所有路人，都把视线投向了大车的方向。
街道上面响着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人，人还在里面！”
“什么人？”有隔壁商店的老板匆匆从店里出来。
“我爸！”那男人疯了一样想要往店里挤，声音出奇的凄厉，“我爸还在店里！”
那个大车撞进的是个烟酒小店，招牌看起来已经很旧了，上面的五个字都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褪色：【便民小卖部】。
这条街是老城区，周边的楼房也都是老小区，这种便利小店都是开了十几年的店，前面是店面，后面就是生活的空间，都是认识十几年的老邻居了。
“老钱？！”旁边理发店里的老板一下子就喊出声了，“老钱在店里？”
“在，”那男人脸上已经全是混杂着泪水和尘土的痕迹，“救人！救人啊！”
旁边的路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平静的老街一下子喧闹了起来。
有人掏出手机打了120和110，有人忙着从自己的店里找铁锹一类的东西，还有人在喊：“店里面还有人吗？有意识吗？有意识你就吭个声，或者敲一下什么东西！”
还有人和那个男人一起，试图把被大车撞塌的墙壁清理出来，找到一条能够进入其中的路。
“司机？司机还有意识吗？”有人在喊。
“别靠太近——”这是个女声，“墙要塌了！要塌了！”
轰隆一声，小店右边和那个理发店之间充当着阻隔墙的墙面一下子塌了。
理发店里面跑出来好几个剪头到一半的顾客，还有一个人头上还有洗发泡沫。
墙塌了之后，就可以从理发店这里进入便利店内。
那个男人一下子从地上蹿起来，飞似的跑进了理发店内。
那个理发店老板一开始还想拦他，结果被男人拨开：“赵叔，你让我进去！我爸还在里面！”
管红雁站在原地，看着这条街瞬间乱成一团，感觉脑子里也一团乱。
刚刚如果佘莫楚不拉住她，那那个失控撞向路边的大车，就会连带着她和云广一起撞进那个便利小店里去。
哪怕是经历过无数次比这次更加危机的情况，此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后飙升的肾上腺素，也让管红雁缓了好一会。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云广也从地上直起身来的时候了。
鲁长风和华斯伯骑的比较快，是听见声音才发现身后出了事的，华斯伯捧着他那个平板飞快跑过来，看见倒在路边的三人，才猛地松了一口气：“你们没事啊……”
“楚哥！”鲁长风几步上前，看见了半靠在路边树上的佘莫楚。
他低垂着头，右手紧紧固定着左臂，看见鲁长风来，才很冷静地说道：“好像骨折了。”
他整张脸额头上是细密的冷汗，脸色却是与之差异甚大的冷静，好像断的不是他的手一样。
只有说上句话的时候，才能从他微微有些轻颤的尾音中听出来，佘莫楚这会绝对不好受。
他刚才骑在所有人最后面，由蛇瞳带来的那种神话生物近乎于作弊的直觉让他感觉不对劲，有什么危险的事情要发生了。
就是这种对于危险的预知，让他瞬间决定了朝后看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发现了失控的大车，也让他救了管红雁和云广一命。
而他倒下的那个位置不太好，翻滚过程中直接导致左臂骨折了。
不过骨折总比丢命好。
“楚哥你别动，”鲁长风看了看他已经骨折的左臂，赶紧蹲下来固定了一下他胳膊的位置，“我来。”
鲁长风从商城里面买了个小刀，然后一点一点一边往骨折的地方割，一边紧紧盯着佘莫楚的伤口。
好几分钟过去，他脸上的冷汗已经不输佘莫楚的。
旁边的街道上满是喧闹的人群和各种声音，佘莫楚这边一声不吭，等鲁长风差不多把他左臂复原之后拍了拍他的肩，递了一瓶体力恢复剂，让他坐在这里不要跟他们一起去。
车祸现场那里肯定有伤员，鲁长风去了还不得吐死。
华斯伯在其他两个探索队员若有若无的阻挡下，没有看见白烬述靠在树上，治疗过程中白烬述又一声不吭，硬是没有让他看出来自己刚刚受了伤，而后又被离奇治好了。
回过神来的管红雁和云广说了是佘莫楚刚刚救了他们，看见白烬述走过来，华斯伯感觉自己的背后也几乎全都是冷汗。
“离奇车祸……”他捧着平板喃喃。
“离奇车祸。”他又重复了一遍。
华斯伯在此之前一直是在密大里上学的学生，没有回国，自然也不知道国内的情况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
他抓着平板的手微微有些发抖，然后在看见自己机构聘请而来的四个调查队员没有事情后才微微平静下来了一点。
这才反应过来了他们几分钟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事实。
“没事吧？”管红雁压低声音，走到白烬述身边看了看。
“刚刚左手骨折了，”白烬述看了看她，“这会已经好了。”
管红雁看了看远处靠着树的鲁长风了然：“谢了。”
如果不是佘莫楚，他们真的可能交代在这。
大车行驶过程中的声音本来就大，远近听着都差不多，也又是一个老街区，双向只有一车道，她和云广两个人是真的没有听出来那个车失控了。
白烬述微微摇了摇头，看向出现车祸的地方。
那个便利店老板的儿子已经从理发店里面进了自家店面，一边喊一边试图从里面找到“老钱”。
而有几个胆子大的小伙子，顺着已经被撞的面目全非的卡车边缘爬上去，往驾驶座里看了一眼。
“司机死了，”最前面的那个脸色刷的一下子白了，“被后面的货直接压扁了。”
大货车后面拉的货很重，出于惯性，在车辆撞击到墙壁之后，后面半挂上的货物还向前挪了一段距离。
就是这段距离，硬生生把驾驶座上的司机，直接压成了一片肉泥。
那几个胆子大的小伙子脸色都不怎么好，从废墟里面出来之后，就歪歪扭扭走到了路边的树旁边，脸色青白地吐了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后知后觉的血腥味和汽油味。
还有一股瓦斯味。
“往后稍稍，往后！别靠近了！”有人在喊，“漏油了！撞裂天然气管道了！小心爆炸！”
人群又疯狂朝后退，那个男人还想继续找他父亲，结果被旁边好几个邻居架了出来：“小钱！小钱！不要过去了！”
街道上面一时间非常安静。
有人在哭，不知道是谁，只能听得见这阵哭声在老街中缓缓回荡着。
忽然一阵热浪袭来，从车头漏油的地方开始，猛地蹿起了一股红色的火苗。
随即，顺着汽油泄露的方向，火舌飞快蹿开，不一会，整个便利小店就已经被火海包围。
“报警！给消防打电话！”有人在喊。
在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中，云广缓缓动了动，站到白烬述的旁边，和他一起看向了失控大车的方向。
“佘莫楚，”他语气很冷静，“你觉得，这是冲我们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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