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做梦
多年以后，当李星渊站在最高处俯瞰这个世界的时候，准会想起自己在艾露西雅的首都接受审判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他并不担心自己自己会被定罪，在中午和自己的律师一起吃饭的时候，对方已经和他再三保证过了这件事情，对方称唯一比较有悬念的，可能是李星渊到底到底能够通过这场公诉对他名誉权的侵犯，从检方那里获得多少的赔偿——不过，李星渊也不太关心这个。
他坐在被告席上，看着午后的阳光从高处照到了那个法官矮人油光锃亮的脑门上，忍不住有些想笑，然后又视线下移，移到了坐在公诉方那一边的塞西莉娅身上。
这位精灵公主看上去精神状态很不好，比她从那片如今已经变成废墟的城市当中走出来的时候还要更加差劲，不过这也难怪，为了尽量在保全金橡党势力的情况之下给魔网骇客们一个交代，她的哥哥选择了自杀，金橡党的骨干成员损失惨重，几乎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在这种情况下，塞西莉娅还有时间参与到这场在整个国家的变革之下显得不关紧要的小小庭审，倒真是件让李星渊觉得奇怪的事情。
塞西莉娅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向他看了过来。李星渊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就看到塞西莉娅面无表情的把脸移开了。
虽然说关于李星渊作为白噪声参与了几场凶杀案的证据都是这位塞西莉娅公主提供的，但李星渊对她并没有什么怨恨之情。
既有知道自己不太可能被定罪的余裕，也有作为对曾一起共同奋战过的战友的爱惜。
一个坚持正义的理想主义者可能很可悲，但并不可笑。
李星渊支起了自己的手掌，十指交叉，撑住了自己的下巴。
身边淡紫色皮肤的半魔人律师正在慷慨激昂的拿着一叠也不知道从哪里收集来的，可以证明李星渊无罪的证据在法庭上大声宣讲，其表现的理所当然和义正言辞甚至让李星渊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杀那个兽人，而博物馆里的盗窃案也和自己无关了。
不过，在听了一段时间之后，李星渊又感觉无聊起来，他在法庭那微醺的午后阳光当中打起盹来，在他意识到自己睡着了的时候，他就已经出现在梦里了。
李星渊以前并不是那种能在力气古怪的梦境当中保持自我，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的人，但这次他却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就像是滑入了一个深邃的甬道当中那样，他在黑暗当中漂泊了许久，既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能明白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是却无法动弹，只能也只好任由自己的身体漫无目的的黑暗当中下坠。
下坠了不知多久，李星渊的身体像是轻飘飘的羽毛一样的落在了某种东西上。
他脚下的并不是土地，而是某种粘稠的东西，他的身体恢复了知觉，于是他想从那东西上站起身来，好好看看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但是却无能为力。
那些粘稠的东西死死的粘住了他的皮肤，让他无力从中挣脱出来，他想要左右摇摆一下脑袋，看清楚究竟地上是什么东西，结果自己的半张脸也被粘到了上面。
不过，借着这个机会，李星渊还是看到了那些黏住他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白色的——蛛网？
当他看到黏住自己的白色的物质时，他的思维拓展出去，梦的边际便也随之拓宽。
他看到了粘住了自己的蛛网无比巨大，而黏连在上面也绝不仅仅是李星渊一人，他在黑暗当中望去，发现有那蛛网上面有无数或近或远的黑点在影影绰绰的抖动，虽然看不清晰，但在梦中的李星渊知道哪些绝对全部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凡民。
在李星渊还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黏到这样一张硕大无朋的蛛网上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在上空的黑暗当中，传来了某物淅淅索索的声音。
那是这巨网的主人，整个黑暗的所有者正在发出的声音。
“李先生？”
那淅淅索索的声音正在快速的向着李星渊的位置接近着，他能依稀分辨出那声音好像是某种奇怪的杂音与噪声，像是有人正在用一个坏掉的麦克风，用奇特而又诡异的无数种语言同时开口说话，李星渊越是想要从中听出什么东西来，就越是混淆和怪异，就在那声音已经逼到了李星渊的最近处，他即将要分辨出那声音究竟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李先生？”
李星渊的那位半魔人律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从梦中猛地醒了过来。
梦中发生的一切都像是烟雾一样在他的脑海当中完全消散了。
他有些茫然的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律师那长着角的脸上。
“结束了？”
半魔人律师笑眯眯的摇了摇头。
“还没呢，李先生，不过你要是再睡下去，估计就要因为藐视法庭而定罪了——我墨菲斯托的全胜纪录若是因为这种事情而被打破，未免有些太过可惜了。”
李星渊点了点头，打起了精神。
“我会注意的，墨菲斯托先生。”
墨菲斯托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前方。
“陪审团正在商议最后的结果，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很快就会宣布当庭释放，所以李先生你现在就可以考虑一下今晚吃点什么庆祝一下了。”
李星渊点了点头，毫不怀疑墨菲斯托的保证有半点虚假，毕竟——
“你们怎么能容忍一个地狱领主来当被告的律师？你们怎么能让他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法庭之中的？他满嘴都是谎言和毒蛇的毒液，只会把我们的法律也腐蚀的腐败生疮！你们要是让我释放一个侦测阵营，那他身上的红光估计都要照上天堂山了！”
即便是被告席上，李星渊也能清楚的听到某位陪审团成员崩溃吼叫的声音。
墨菲斯托翘着二郎腿，一身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在听到这些声音之后，他遗憾的摇了摇头。
“听到了吗，李先生？堂而皇之的种族主义和歧视。他们完全无视了我作为一名跨国大企业法律顾问的资质与操守，没凭没据的说我撒谎，侮辱我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人格，践踏我的尊严和理性，就因为我生来就是一个地狱领主。啧啧，公平与法制何在？由这样的人统治国家，又怎么能推动民主的进程呢。”
墨菲斯托大摇其头。
“真是可悲可叹，可悲可叹啊。”
李星渊注意到，坐在公诉方一边的人全都是一副见到了在屎上乱飞的苍蝇又不能马上打死的表情。
很快陪审团的讨论就得出了结果，与墨菲斯托预料当中的完全一样。
李星渊当庭无罪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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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担心自己自己会被定罪，在中午和自己的律师一起吃饭的时候，对方已经和他再三保证过了这件事情，对方称唯一比较有悬念的，可能是李星渊到底到底能够通过这场公诉对他名誉权的侵犯，从检方那里获得多少的赔偿——不过，李星渊也不太关心这个。
他坐在被告席上，看着午后的阳光从高处照到了那个法官矮人油光锃亮的脑门上，忍不住有些想笑，然后又视线下移，移到了坐在公诉方那一边的塞西莉娅身上。
这位精灵公主看上去精神状态很不好，比她从那片如今已经变成废墟的城市当中走出来的时候还要更加差劲，不过这也难怪，为了尽量在保全金橡党势力的情况之下给魔网骇客们一个交代，她的哥哥选择了自杀，金橡党的骨干成员损失惨重，几乎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在这种情况下，塞西莉娅还有时间参与到这场在整个国家的变革之下显得不关紧要的小小庭审，倒真是件让李星渊觉得奇怪的事情。
塞西莉娅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向他看了过来。李星渊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就看到塞西莉娅面无表情的把脸移开了。
虽然说关于李星渊作为白噪声参与了几场凶杀案的证据都是这位塞西莉娅公主提供的，但李星渊对她并没有什么怨恨之情。
既有知道自己不太可能被定罪的余裕，也有作为对曾一起共同奋战过的战友的爱惜。
一个坚持正义的理想主义者可能很可悲，但并不可笑。
李星渊支起了自己的手掌，十指交叉，撑住了自己的下巴。
身边淡紫色皮肤的半魔人律师正在慷慨激昂的拿着一叠也不知道从哪里收集来的，可以证明李星渊无罪的证据在法庭上大声宣讲，其表现的理所当然和义正言辞甚至让李星渊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杀那个兽人，而博物馆里的盗窃案也和自己无关了。
不过，在听了一段时间之后，李星渊又感觉无聊起来，他在法庭那微醺的午后阳光当中打起盹来，在他意识到自己睡着了的时候，他就已经出现在梦里了。
李星渊以前并不是那种能在力气古怪的梦境当中保持自我，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的人，但这次他却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就像是滑入了一个深邃的甬道当中那样，他在黑暗当中漂泊了许久，既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能明白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是却无法动弹，只能也只好任由自己的身体漫无目的的黑暗当中下坠。
下坠了不知多久，李星渊的身体像是轻飘飘的羽毛一样的落在了某种东西上。
他脚下的并不是土地，而是某种粘稠的东西，他的身体恢复了知觉，于是他想从那东西上站起身来，好好看看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但是却无能为力。
那些粘稠的东西死死的粘住了他的皮肤，让他无力从中挣脱出来，他想要左右摇摆一下脑袋，看清楚究竟地上是什么东西，结果自己的半张脸也被粘到了上面。
不过，借着这个机会，李星渊还是看到了那些黏住他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白色的——蛛网？
当他看到黏住自己的白色的物质时，他的思维拓展出去，梦的边际便也随之拓宽。
他看到了粘住了自己的蛛网无比巨大，而黏连在上面也绝不仅仅是李星渊一人，他在黑暗当中望去，发现有那蛛网上面有无数或近或远的黑点在影影绰绰的抖动，虽然看不清晰，但在梦中的李星渊知道哪些绝对全部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凡民。
在李星渊还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黏到这样一张硕大无朋的蛛网上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在上空的黑暗当中，传来了某物淅淅索索的声音。
那是这巨网的主人，整个黑暗的所有者正在发出的声音。
“李先生？”
那淅淅索索的声音正在快速的向着李星渊的位置接近着，他能依稀分辨出那声音好像是某种奇怪的杂音与噪声，像是有人正在用一个坏掉的麦克风，用奇特而又诡异的无数种语言同时开口说话，李星渊越是想要从中听出什么东西来，就越是混淆和怪异，就在那声音已经逼到了李星渊的最近处，他即将要分辨出那声音究竟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李先生？”
李星渊的那位半魔人律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从梦中猛地醒了过来。
梦中发生的一切都像是烟雾一样在他的脑海当中完全消散了。
他有些茫然的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律师那长着角的脸上。
“结束了？”
半魔人律师笑眯眯的摇了摇头。
“还没呢，李先生，不过你要是再睡下去，估计就要因为藐视法庭而定罪了——我墨菲斯托的全胜纪录若是因为这种事情而被打破，未免有些太过可惜了。”
李星渊点了点头，打起了精神。
“我会注意的，墨菲斯托先生。”
墨菲斯托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前方。
“陪审团正在商议最后的结果，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很快就会宣布当庭释放，所以李先生你现在就可以考虑一下今晚吃点什么庆祝一下了。”
李星渊点了点头，毫不怀疑墨菲斯托的保证有半点虚假，毕竟——
“你们怎么能容忍一个地狱领主来当被告的律师？你们怎么能让他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法庭之中的？他满嘴都是谎言和毒蛇的毒液，只会把我们的法律也腐蚀的腐败生疮！你们要是让我释放一个侦测阵营，那他身上的红光估计都要照上天堂山了！”
即便是被告席上，李星渊也能清楚的听到某位陪审团成员崩溃吼叫的声音。
墨菲斯托翘着二郎腿，一身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在听到这些声音之后，他遗憾的摇了摇头。
“听到了吗，李先生？堂而皇之的种族主义和歧视。他们完全无视了我作为一名跨国大企业法律顾问的资质与操守，没凭没据的说我撒谎，侮辱我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人格，践踏我的尊严和理性，就因为我生来就是一个地狱领主。啧啧，公平与法制何在？由这样的人统治国家，又怎么能推动民主的进程呢。”
墨菲斯托大摇其头。
“真是可悲可叹，可悲可叹啊。”
李星渊注意到，坐在公诉方一边的人全都是一副见到了在屎上乱飞的苍蝇又不能马上打死的表情。
很快陪审团的讨论就得出了结果，与墨菲斯托预料当中的完全一样。
李星渊当庭无罪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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